皇帝宝座及帝后画像陈列室（© The Royal Academy of Arts）

 

“参加伦敦中国艺展会展品南京展览会”的目的在于“使国人对参加伦敦展览会古物重加印证，且借此得知吾国古物流传国外之情形及其收藏所在”。南京考试院明志楼的4个陈列内，将1022件文物与1360桢参展文物照片并置，按照历史脉络来呈现中国文化艺术之变迁。第一陈列室为明清书画，第二陈列室为唐、五代、宋、元各朝书画和宋元织绣，包括宋元明各代帝王画像。第三陈列室为商、周、春秋、战国、汉各代铜器、及新发现之新郑寿县铜器群、玉器、景泰蓝、剔红、考古选例、古书。第四陈列室陈列自宋定窑起迄清初止的瓷器，还陈列清乾隆之宝座，紫檀屏风、红木画案及乾隆御用文具等。展览期间，雷震、滕固等在讲演及文章中反复向公众阐明南京展览会的目的和意义：“我国古物在伦敦展览时，国外公私收藏家参加者极多，均为我国历史上名贵古物。现经摄影参加陈列，可使吾人对古物流落国外，发生无限悲痛感想，而唤起国人保存古物之注意。”

显然地，上海预展会试图通过博物馆藏品来建构中国艺术史的意图基本上得到实现。伦敦艺展会是中国历代艺术品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一次全面的展示，成为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南京展览会在主题与陈列方面没有超越上海预展会与伦敦艺展会既定的框架，但1360帧外国所藏中国文物照片在唤醒国人对于中国文物流失的历史记忆方面产生了广泛影响。在当代社会中，博物馆之所以成为一个强大的记忆场所和想像空间，是因为博物馆收藏的物件乃至博物馆本身来源于特定的时空脉络，它们承载着民族和国家的历史记忆。19世纪末20世纪初，博物馆在形塑集体记忆和文化认同的特殊意义，以及艺术展览会在推动国际政治、经济文化合作的积极作用，早已是得到世界各国普遍认同并行之有效的手段和途径。毫无疑问，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不仅向世人展现了中国文化的基本脉络和中国艺术的价值理念，同时也在形塑民族国家形象和推动文化外交方面获得成功。

中华文物展：配合国家外交之布局

“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土文物展览（The Exhibition of Archaeological Finds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1973-4）”，是在“尼克松访华”、中国调整外交战略的背景下展开的。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举全国之力筹办的展览会，其目的是“在国际关系日益发展的大好形势下，配合外交工作的一个重要活动”。展品全部来自中国，包括文化大革命时期的重大考古发掘品，包括铜奔马，金缕玉衣、大禾人面纹方鼎、龙形觥、越王勾践剑等。法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土文物展览”在欧洲展出的第一站，时间为1973年5月8日至1973年9月2日，地点设在法国巴黎市立美术馆，展品总计385件。英国是中国出土文物在欧洲展出的第二站，时间是1973年9月28日至1974年1月23日，地点设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历时16周，总计接待观众人数为77万，以35万人次的差额远超1935年的“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

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土文物展览”的缘起与组织，有两个特殊的历史背景需要阐释。第一，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台湾问题的产生。新中国成立后，中央政府原本定有统一台湾计划。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为防止中国武力收复台湾，美国派遣海军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为防止朝鲜战火的蔓延，中国政府被迫于同年10月25日派遣志愿军入朝参战。朝鲜战争的爆发和美国对台湾的军事干预，使得新中国政府失去了一个解决台湾问题的重要机会。20世纪五六十年代，凭借着美国对台的政治认可和经济援助，国民党利用迁台文物（包括故宫博物院的清宫收藏品和中央研究院的考古发掘品），重建中华文化的集体记忆，加强对台湾岛的控制。1956年，利用亚洲基金会的资助，修建北沟陈列室，向公众展示迁台文物；1961至1962年，组织“中国古艺术品展览会（The Chinese Art Treasures）”，赴美国五大城市巡展。特殊的政治环境使得艺术展览承载了复杂的政治意涵，正如《中国古艺术品展览会》图录序言所宣称，“展览会还可以提醒人们注意：自由中国的人民不但为收复失地而战，而且为挽救中国的传统文化而战”。

第二，20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外交战略的调整。20世纪70年代，中国大陆正逐步从文化大革命中恢复过来并逐步向世界开放。随着国内国际政治环境的巨大变化，美国政府和国民党在台湾地区形塑文化认同的策略面临严峻的挑战。1971年夏，根据毛泽东“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指导思想，故宫博物院恢复开放，前三殿、后三宫、军机处、养心殿、西六宫宫廷原状陈列陆续布置；同年7月1日，由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北京等省、市、自治区联合筹办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期间出土文物展览”在慈宁宫举办。由于当时社会对中国有很多误解，甚至传说故宫及其文物遭到破坏。故宫开放和文物展览不仅得到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也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1971年7月10日，基辛格参观故宫原状陈列以及出土文物展，这是其秘密访华期间唯一的一次外出安排。此后，各国驻华领使馆人员以及访华代表团也要求参观故宫及其展览。是年，受法国议会代表团的要求，周恩来总理在法国举办一个出土文物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