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博物院宫廷部 馆员 王鹤北

2016年，笔者受邀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亚洲艺术部进行访学。其间，笔者对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下属拉蒂织物中心（Antonio Ratti Center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大都会博物馆纺织品修复部门、弗里尔美术馆综合文物库房、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纺织品库房、柴斯特郡历史学会（博物馆）服饰及织物库房、明尼阿波利斯艺术博物馆综合文物库房、纳尔逊博物馆综合文物库房及织物库房进行了环境与设备考察，并对各机构中国古代织物藏品进行了观摩。本文选取以大都会博物馆织物修复部门及拉蒂纺织品中心为代表的，大型织物保管与修复机构，以及以柴斯特郡历史学会（Chester County History Society）为代表的，地方小型博物馆织物藏品库房为典型案例，对美国博物馆织物收藏的保存与修复设备、技术与辅助材料进行介绍。

大都会博物馆纺织品的保管与修复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下属拉蒂织物中心，占地一万九千平方英尺，是全球艺术博物馆中最重要的织物研究与保护机构，具备世界顶级水平研究资源、修复设备与织物保管环境。在美国，仅有波士顿美术馆下属织物保护部门在技术水平上能够与之比肩。 拉蒂中心设有独立的图书馆，藏有相关图书资料三千余卷，分享着大都会博物馆藏品数据库。在其入口外面，设有一个独立、紧凑的织物藏品展示空间，通常展出与正在进行中的展览或研究项目相关的织物藏品、工具以及原材料样本。本人实习期间，曾经展出麻类织物原材料、作品，以及近代美国与英国女性家居刺绣作品，任何到访观众都可以参观。拉蒂中心负责保存大都会博物馆所有部门的纺织类文物，以及大都会服装学院的服装藏品，藏品总量多达三万六千余件，年代从远至公元前三千年的出土文物直到现代服饰作品，涵盖了来自世界各个地区、不同材质与门类的纺织制品。通过大都会博物馆的官方网页，观众可以对拉蒂中心的藏品信息进行浏览，还可以进行在线注册，申请观摩这里保存的藏品。

拉蒂中心的藏品保管员，乔瓦娜·费欧里欧-兰娜斯（Giovanna Fiorino-Lannace）女士，向笔者介绍了亚洲织物藏品使用的包装材料、展柜结构；其中重点考察了大型织物，如地毯的存储方式、小件物品的收纳保管以及灯光照明和库房日常除尘装置。

美国博物馆在定制藏品存储柜架时，首先需由各保管部门提供藏品相关参数，如尺寸和环境要求，再等待厂家反馈的设计方案和建议，最后由博物馆行政部门负责合约的细节拟定，如议价。通常会有用于购买库房设备的专项经费来支付订单。位于密苏里州的三角洲设计公司（Delta Design），是美国最重要的博物馆藏品保存设备与方案设计企业，可以根据藏品种类和库房尺寸，为博物馆提供种类繁多的保存方案。Delta的服务非常成熟，专业性极强，除艺术与历史博物馆外，其服务对象涵盖了自然历史博物馆、人类学与民族学博物馆、地质矿物类博物馆在内的绝大多数收藏机构。笔者此次所访问机构无一例外对Delta Design的产品赞赏有加。只要预算充裕，几乎所有机构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该公司的产品。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拉蒂中心最新引进的一种金属柜门所使用的，一种叫做“键盘”（Keyboard）的专利合页：这种合页从柜门顶端开始，自上而下一直延续到底端，排列密集、整齐，开合毫无阻滞，使用体验极佳，令人叫绝。

在储存柜各层、各屉中，收纳结构的实现方案每每由各个机构别出心裁。拉蒂中心在这些细节的执行上同样直得叹服和借鉴：单位面积上的储藏柜，分上下分体状，即下面柜子高约一米有余，上面柜子则固定于天花板，与下面柜子间具有相当距离空间；在上层柜底部安装照明，下层柜上表面就成了光线良好的工作台面，上下柜子之间的空间成为了操作空间，极大增加了藏品操作的便利和安全。此外，当多名工作人员同时进库时，上下柜间的通透空间可以使库房任何角落发生的情况被及时洞察，丝毫不受到柜架遮挡。具体到收纳方式，拉蒂中心的设计同样十分周全：小件文物，被存放在纸盒或抽屉内，事先依照藏品轮廓、体积镟好的泡沫凹槽内，其大小以便于取用时操作而微微松动，但不会造成移位为宜；在凹槽之上，覆盖无酸纸，对藏品进行隔离保护。在无酸纸上，再覆盖彩色打印的等大文物图片——这种做法，使得无需揭开无酸纸保护层，即可对其下存放的文物一目了然。由于，美国博物馆正式员工编制非常有限，通常很难抽出大量时间来专门从事藏品收纳材料的制作和上架工作，这些小件文物收纳项目的执行，主要是由大都会精心招募和训练的志愿者，协助藏品管理员来一同完成的。实际上，美国博物馆中，许多耗时费神的工作都是由志愿者配合博物馆职员，甚至由志愿者出资发起并主持，才得以完成。

中国古代服装文物，由于其独特剪裁方式，适宜平摊保存；它们全部被储存在一种经过逐件实物测量后制作的、大小不一的纸质“信封”当中，尽量实现半身上衣摊开不回折、通身长袍不折叠，或仅拦腰一折，在折痕处必加垫缓冲物的保存方式。由于使用了作为独立包装的“信封”，每一件文藏品的序列号码都可以直接标记在纸质信封上，最大程度避免了遗失错讹，在藏品提取使用，中亦避免了对藏品本体的直接接触。制作这种信封所使用的材料，名为“Standard Paper”，十分常见于文物收纳盒的制作，根据所需材料强度，可调整这种纸的叠加层数，从而获得不同厚度的材料。在信封内部，使用了另外一种名为“Blotter Paper”的纸质材料，垫在织物藏品的下方，从而将藏品与信封隔开。这种材料可以实现对织物所散发的水分进行吸收，从而保证了信封内部小环境的稳定；此外，一种常见的包装、填充材料，“缓冲纸”（Buffered Paper），被用来覆盖在藏品上方，尽量避免了操作中对于信封内藏品的物理冲击。“Tyvek”，是文物运输包装时经常使用的一种质地柔软、具有韧性、不易碎脆的材料，用途十分广泛。这种材料，本人所在的故宫博物院也经常使用。在操作缂丝与缂毛织物时——最常见的例子是大都会博物馆藏欧洲古代壁毯——经常使用一种叫做“Quilted Pellon”的支撑材料：其外层由中性白棉布包裹，内部填充具有一定厚度的醋棉纤维，并绗成间距约为5公分的柔软棉垫。这种材料可以剪裁成任意长度，起到填充并缓冲物理冲击的作用。由于安全柔软，尺寸多变，使用起来非常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