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博物馆 魏祝挺

我叫魏祝挺，来自浙江省博物馆，主要从事佛教建筑和佛教文物的研究。2017年7月1日至8月31日，我受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委派，受“艺术专业与管理人才国际交流项目”资助，赴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以下简称奈良博）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访问和学习。

我在奈良博期间，隶属于学艺部，参与的主要工作有：2017奈良国立博物馆夏季特展“源信展”的布展工作，调查并鉴定了库房中的钱弘俶乙卯岁铜阿育王塔、唐代金铜舍利函等器物，2017奈良国立博物馆夏季特别讲座的服务工作等。

期间，我还拜访了京都国立博物馆、大阪历史博物馆、大阪阿倍野HARUKAS美术馆、大和文华馆、白鹤美术馆、奈良文化财研究所、橿原考古学研究所、飞鸟资料馆、万叶文化馆等关西地区十多所公立、私立的文化机构，并通过拜访和参加学术研讨会，广泛结交日本的文物考古行业同仁。

古建筑考古，尤其是佛教建筑考古是我的专业研究领域，奈良地区又是日本古建筑和建筑遗址保留最多的地区，所以我经常早出晚归，探访各地的建筑实例和遗址。通过探访关西地区的数十处古建筑和遗址现场，我收获了大量第一手的资料，为中古佛教建筑史和交流史的研究工作，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在两个月的交流和考察中，我对日本公立博物馆和私立博物馆的运营和策展、古建筑和古遗址的保护和展示等方面，产生了十分深刻的印象。现将相关心得体会，分述如下：

日本国立博物馆的运营和策展——以奈良国立博物馆为例

日本的公立博物馆，分为国立、县（都、府、道）立、市（町、村）立三个级别。国立博物馆级别最高，共有四个，分别位于东京、京都、奈良和九州太宰府。我交流的单位是奈良国立博物馆，位于日本古都和佛教中心奈良，主要展示的是日本古代佛教美术，堪称日本佛教美术的圣殿。它是日本最早成立的博物馆之一，成立于1895年，坐落于奈良东部的奈良公园中心，紧邻世界遗产东大寺、春日大社等景点，是观光游客最密集的区域。

奈良博的展厅面积为4000㎡，主要由佛像馆、青铜器馆和新馆（临展厅）组成。佛像馆坐落于明治时代建成的旧馆（1894），由日本当时的著名建筑师片山东熊设计建造。该馆为奈良博的特色展览馆，常年展出日本历代佛像精华一百余件（含部分中国北朝隋唐造像），内含大量“国宝”和“重要文化财”级别的展品，尤以木造像居多，是日本最大规模的佛像展览馆。一侧的青铜器馆则常年展出近百件中国古代青铜器。奈良博的观众主要有日本国内的中学生修学旅行团，以及欧美中韩等外国观光游客。近年来中国游客数量大增，夏季时佛像馆和青铜器馆里常常有一半以上的观众都来自汉语区。这几年奈良博的年均观展人数，都在100万人次以上。考虑到日本博物馆需要购买门票，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奈良博馆藏绝对数量虽然不多，只有2000件不到，但是几乎件件都是艺术精品，所以常设展就足够精彩，特色鲜明，足够满足日本学生和海外观光游客的观展需要。围绕佛教美术主题所做的特别展，则汇聚了该馆专家学者们的独特视角和思考，从全日本乃至全世界的佛寺、博物馆中商借藏品，所以几乎每一次特别展，都会成为海内外佛教美术学界的话题。而绵延数十年的正仓院特别展，更是奈良国立博物馆享誉世界的精品展览。每年秋季到奈良去看正仓院展，已经成为东亚地区文物爱好者的习惯。

奈良博的正式职员共有36人，由学艺部（业务）和总务课（行政）两个部门组成，笔者在交流期间隶属于学艺部。除正式职员外，还有部分临时聘用人员。虽然是国立博物馆，但加班也是常事，学艺部在展览筹备忙碌时期往往要加班到晚上10点。

为迎接2020年东京奥运会，日本政府从2017年开始，强制性要求国立博物馆和美术馆，必须配备四种语言（日、英、中、韩）的说明牌和语音导览。同时规定，这四种语言的说明牌文字，必须由相应母语国家人员撰写；四种语言的导览，也必须由相应母语国家人员录音。这个规定，不仅适用于常设展，也适用于临时特展。所以即使是一两个月的临时特展，也全部要做到有四种语言的说明牌和语音导览，这个就相当不容易了。中国各地的省博物馆，据我所知，能做到常设展有中英文说明牌和中英日韩语导览，就很不错了，在临展的多语种说明牌和导览方面，则基本是放弃状态。

每年奈良博的春季特别展和夏季特别展，是由博物馆的学艺部专家构思的专题展览，几乎都为佛教文物主题的展览。每一次特别展，除了主策划人之外，学艺部大部分人员也会出动配合，各自分工，分别承担现场布展、图录、说明牌和图板、海报、配套讲座、讲解导览、环境控制、媒体对应等方面的工作。故展览虽大，却有条不紊，配合流畅。以我参与的2017年夏季特别展“源信——通往地狱和极乐的大门”为例，通常票价是1500日元，展览入场观众为6万余人。当然，展览的票价并不足以承担展览的成本。其实日本国立博物馆的展览费用，是由政府拨款、企业赞助、门票收入、其他收入（图录、文创产品等）等多方面构成的。

为配合夏季特别展，在8月时，奈良博还开设了第46回夏季讲座，这次讲座的主题是“地狱、极乐和净土信仰美术”。讲座为期三天，共邀请8位佛教考古和佛教美术学者，各开设一个半小时的主题讲座，最后一天下午则安排免费参观夏季特别展。整个讲座共需门票3000日元，会场则设在奈良县文化中心的千人大讲堂里。起初我还十分疑惑，国内博物馆讲座几乎无收费之情况，即使这样还经常担心听众不够多，奈良县文化中心这样大的场地，会不会坐不满？但讲座第一天的场景就让我诧异，千人大讲堂几乎座无虚席，观众多为老年人和大学生，甚至还有不少提着行李箱从全国各地赶来的爱好者。在讲座开设的三天里，奈良博物馆几十位工作人员一起来到文化中心，负责整个讲座的各种大小事务，如报到、现场引导、午餐供应等。这也让我大为感慨，中国国内博物馆通常都以部门为单位执行工作，像这样全馆一起出动，职责清晰明确地操作一个大型项目，实在是难以办到。

我在奈良国立博物馆虽然只待了短短两个月，但是深深体会到奈良博的团队工作能力，不论是策展、宣传、讲座还是例会、聚餐，都是人人参与，分工明确。一个在编人数不过三十多人的博物馆，却在东亚乃至全球享有崇高的声誉，这与其策展定位清晰，团队精诚合作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