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交响乐团 施吟云

编者按

本篇文章作者施吟云为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协会“艺术专业与管理人才国际交流项目”派往英国皇家爱乐乐团的交流人员，该项目由国家艺术基金资助，并获得了英国文化教育协会的支持。施吟云来自苏州交响乐团，她在这篇文章里将和大家分享交响音乐领域一流乐团——英国皇家爱乐乐团的管理模式与运营观念。

 

在具有深厚古典音乐传统的德、奥、法、意之外的欧洲国家中，英国已经成为了文化艺术类产业的先锋，而英国的古典音乐行业在其独特的“英美模式”（Anglo-Saxon Model）运作下，打造出了英国皇家爱乐乐团这样的在乐团管理、国内与海外演出、普及教育、公益活动、录音等方面都达到顶级水平的音乐团体。因此，其行政管理的模式与应对策略，对交响乐团如何更好地参与社会活动、回馈社区公益活动的规划背后的观念，成为了我们认识了解这支代表英国古典音乐、交响音乐最高水准之一的交响乐团的钥匙。

 

Artistry 艺术力探秘

交响乐团的管理、运营策略

伦敦，音乐产业的中心之一，集聚了一批世界著名的音乐院校、演出团体、音乐机构。在古典音乐市场式微、乐团多倚靠政府和财团生存的大环境下，伦敦的四大交响乐团（英国皇家爱乐乐团（RPO）、伦敦交响乐团（LSO）、爱乐乐团（PO）、伦敦爱乐乐团（LPO））逆“势”而行。其中，英国皇家爱乐乐团（RPO）不仅以获得最少比例的政府公共财政支持、最精简高效的行政办公，成为世界上少数能够自食其力的交响乐团；在艺术造诣方面也一直代表了英国古典音乐的发展水平。因此，如何通过科学的管理、有效的运营策略，保证乐团的艺术水平，是RPO行政团队的核心要点。

伦敦的乐团生态

作为担保责任有限公司的RPO身兼公司和慈善机构二重角色，RPO自1963年起即尝试由乐手自主管理乐团，即“自由职业者为会员的自主管理乐团”模式（Freelance Membership Self-governed Orchestra）。乐团的收入主要来自商业运作以及慈善捐助这两个臂膀。

伦敦四大乐团能够以此模式运营，主要得益于伦敦聚集的高质量和数量众多的演奏员，以及相对自主的工作环境。通常，供职于这四个乐团的乐手可以互相间协助演出工作，但前提是必须以本乐团工作为先，因此并不存在一名乐手同时成为两个乐团会员的情况。乐手除了在乐团工作，还可灵活安排其他教学工作。以RPO在2017年的工作为例，用到了约1000人次自由职业乐手为其工作，这个数字也大约是这四大乐团会员人数的总和。

 

“乐团会员”体制下的音乐家最关心的有三点：指挥，观众群体，资金。因为首先从艺术专业角度来说，乐手对合作的指挥具有期待感。其次，RPO的乐手对观众群体方面也有要求，就音乐会的上座率而言，乐手代表可以问责乐团行政，是否在前期宣传、市场调查方面的工作有不足之处。再次就是资金方面，由于乐团不保证乐手的工作时间与稳定的收入，面对伦敦的高生活成本，乐手必须有一定的工作量维持生活。

乐手之所以能以自由职业音乐人的身份为业，首先得益于伦敦惊人的音乐活动承载能力。大型交响乐团至少14支，除了最有名望的四大乐团，全职的BBC交响乐团，还有诸如BBC音乐会交响乐团、圣马丁学院乐团、伦敦小交响乐团、古乐学会乐团等大型乐团，以及歌剧院乐团、其他小型室内乐乐团，乐手在乐团间跳槽属常见。第二，大学机构、音乐学院的器乐老师，也会兼职为乐团工作。第三，作为电影制作行业的中心，伦敦提供大量的电影音乐录制工作机会，需要聘用大量的自由职业音乐人。

对于乐团而言，虽然用工“合同制”有利于乐团制定演出计划、财政预算，但是会产生高昂的人力成本和日常行政管理费用。以目前RPO一年300场左右的演出来算，作为企业，乐团所需要的日常行政管理支出仅约1200万人民币，而“合同制”将达到6000万人民币。

乐团管理模式

根据音乐会编制，乐团开放相应岗位竞聘。比如演奏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乐队不需要低音大管、短笛乐手。此外，乐手与乐团的关系仅仅为乐手从事音乐活动，所有乐手不会额外获得节假日补贴、退休金、医保、以及其他的红利。由乐手“自主管理”的概念主要涉及以下几个层面：

第一，乐团由董事会运营。董事会共有10个席位，包括乐团团长作为乐团行政方面的代表，外请的3名来自其他行业的专家，作为乐团商业运营方面的非执行董事（如商业、财务、媒体、市场、公共关系等），以及6名由乐手们选举产生的乐手代表，对乐团进行不同方面的管理和指导。

第二，董事会主要商议、决定乐团长期、近期的发展策略。具体落实由行政部门承担，包括音乐会部（广义的节目部）、财务部、社区与教育部、RPCO（Royal Philharmonic Concert Orchestra，皇家爱乐音乐会乐团）、发展部、市场部。其他岗位诸如乐队行政、谱务等均为自由音乐人，乐团的财务岗位还兼有人事的角色。

第三，乐团招聘乐手时，由董事会的乐手成员、该乐器声部的部分成员，以及其他乐手组成考核小组，对候选人进行试奏考试。通过的乐手将开始不超过一年的试用期或待定。试用期里，乐手将参与乐团的国内演出、海外巡演、录音工作，甚至与首席指挥一同工作以适应乐团的演奏风格。所在声部的其他演奏员将决定试用乐手的去留，团长、其他行政人员、外请专家对乐手招募没有任何最终决定权。

第四，乐手以股东身份加入乐团。作为担保责任有限公司，通过试用期获得席位的乐手，需要缴纳少量的会费成为乐团的会员，在名义上“拥有”乐团，但不存在“分红”。乐团保证每个乐手在乐队年度会议上的一次投票权，并从所有乐手中选出6人，成为乐团董事会的6名乐队人事助理（director）。董事会的乐手在拥有人事决定权的同时，也接受同事们的监督。此外，这6名董事会的乐手也会参与乐团行政重大事项的决策，以保证乐团艺术方面的水准。

乐队行政

乐队中，工作量最大的是弦乐声部，其次是木管。而铜管、打击乐等乐手的工作量根据演出作品决定。为了保证那些工作量偏少的乐手能够获得正常的收入，RPO所有行政工作有两个核心目标：作为企业，为会员乐手们创造工作；作为慈善机构，为社会公益事业做贡献。

另外，RPCO(Royal Philharmonic Concert Orchestra)作为RPO“二团”，成立的主要目的包括创造更多工作机会，平衡乐团开支，以及RPO品牌宣传。RPCO没有董事会、也没有相对固定的“会员”乐手。以2017年为例，RPO主团参演了191场音乐会及录音活动，RPCO则有60场。当主团休息时，主团的“会员”乐手可以接RPCO的工作，空缺的席位再向社会开放。

RPO完成一场音乐会的排练与演出至多不超过12个小时，且一年仅有约20场涉及这样“大规模”工作的音乐会。

	上午	下午	晚上
晚上音乐会前一天排练	10:30-13:30	14:30-17:30
音乐会当天彩排与音乐会		15:00-18:00	19:30-

约有三分之一的音乐会彩、演共9小时。更多情况下，指挥与乐队仅依靠音乐会当天的彩排，即6小时的工作量完成音乐会排演。这就要求指挥必须快速了解乐队，乐手必须有丰富的音乐积累、极高的艺术功底。以3小时彩排为例，除了90分钟所有曲目的通排、20分钟的休息，指挥实际仅有70分钟处理音乐细节。因此，当外请艺术家时，乐团通常先安排伦敦外的巡演，以便乐队与客席艺术家之间尽快熟悉彼此，保证伦敦主场乐季演出的质量。

乐团必须通过大量工作取得财政平衡，这对乐队行政的工作提出了高要求。以2018年美国巡演为例，乐队七天上演了5套不同的曲目。RPCO每周约有一至两场音乐会。两个乐队一年需要工作260至280天才能够维持整个乐团的运营，而同样体制下的其他伦敦三大乐团的工作量则少得多。此外，为皇室演出、商演的纯收入性合作，也在财务方面保证乐团高质量的乐季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