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赵佶曾作山水画《奇峰散绮图》,“意匠天成,工夺造化,妙外之趣,咫尺千里。其晴峦叠秀,则阆风群玉也;明霞纾彩,则天汉银潢也;飞观倚空,则仙人楼居也;至于祥光瑞气,浮动于缥缈空明之间,使览者欲跨汗漫,登蓬瀛,飘飘焉,若投六合而隘九州也”。(邓椿《画继》)惜原作已不传。不过,现存的《雪江归棹图》卷对以上的文字记载作了最形象的诠释,并且真实地展示出赵佶山水画的本来面目。
《雪江归棹图》画一寒江横过画面,远接天际,上下一色。近处一长岸通景,右半部,江面空阔;近处通岸有一低阜石冈伸向江边,石冈上几组丛树,二纤夫拉船于渚边。江对岸,远山隐隐,江岸中低坡重汀,村舍树林;对岸的偏中处,汀峦重重,洲渚历历,丛树亭舍,路径相连。画的左半部近中处,两岸高山相对,重峦叠峰,是画中的密处和高处。楼阁藏于山后,村落隐现于林中。高山坡脚延河,伸至左边江心。最左边的洲渚上楼阁飞檐出于林中。图中赵佶用瘦金书体自书“雪江归棹图”、“宣和殿制”,并押“天下一人”。
据卷末蔡京题云,赵佶原来画了四图,内容是春、夏、秋、冬四景。现仅存最后一图冬景。卷后还有明代王世贞的题跋,评赞十分中肯:“宣和主人花鸟雁行黄(筌)、易(元吉),不以山水、人物名世,而此图遂超丹青蹊径,直闯右丞(王维)堂奥,下亦不让郭河中、宋复古。其同云远水,上下一色,小艇戴白,出没于澹烟平霭间,若轻鸥数点,水穷骤得积玉之岛,古树槎蘖,皆少室三花,快哉观也。度宸游之迹,不能过黄河艮岳一舍许,何所得此景?岂秘阁万轴一展玩间,即得本来面目耶!”王世贞认为其“直闯右丞堂奥”,这是对画面风格的推断,并认为于“秘阁万轴一展玩间即得”,这是很可能的。
明代董其昌曾对赵佶绘画提出质疑,怀疑《雪江归棹图》卷不是赵佶所作,可能是窃取了王维真迹,冒名顶替,而蔡京又从中互相标榜,且振振有词地以王维真迹相质。这种“妄意”推测,很值得商榷。《书画记》作者吴其贞在引述董其昌跋文和王世贞跋文后,力辟董说而附和王世贞对赵佶绘画的评价。从现存画迹可知,宣和御府所藏古代名迹的摹作上,一般都由赵佶题有“摹某某人某某图”,凭赵佶的身分和对艺术的造诣,实在没有必要借重古人来粉饰自己。再者,从今存的另外一幅赵佶山水画《溪山秋色图》看来更显得生动自然,,云光山色,气韵充沛,秀丽滋润,雅韵宜人。构图特别空旷,画面的三分之二是留白。这些都是唐人所不能及者。
《图绘宝鉴》记载:“钦宗靖康元年,时徽宗已退位,仍遣应奉翰林张戬往观山水之胜,作八景图,未及进上,而虏祸作,遂滞留湘中。”可见,赵佶的山水画创作源泉不仅来自秘阁万轴,也来自真景实貌的写生之作。所以,赵佶的山水画,既有于古无所不窥的传统功力,又能从真山实水中自出新意,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艺术高度。
据说,龙德宫建成后,徽宗召来各路著名画家作画。作画者都是一时之选。徽宗看后,无一句夸赞之辞。偏偏对一位并无名气的新近画家所画的斜枝月季大加赞赏,并特赐该人服绯。当时,只有官居六品方可穿绯色袍服。徽宗的理由是:月季花四时朝暮的花叶均不相同,极其难画;而此人画的是春天正午时分的月季,一丝不差。所以重赏。
由于徽宗的不懈努力,画院和画学取得了巨大成绩,一方面培养了诸如张希颜、孟应之、赵宣等一大批优秀的画家;另一方面开创了北宋绘画的新境界,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的里程碑。学术界有“北宋绘画,实为中国最完美绘画”的美誉,这与徽宗酷爱并重视艺术而造就良好的文化氛围有直接关系。

印
赵佶的绘画尤其是花鸟画作品上,经常有御制诗题、款识、签押、印章。诗题一般题在属于精工富丽一路的画作上,如《芙蓉锦鸡图》轴,左下角秋菊一丛,稍上斜偃芙蓉一株,花鸟锦鸡依枝,回首仰望右上角翩翩戏飞的双蝶,顺着锦鸡的目光,导向右边空白处的诗题:“秋劲拒霜盛,峨冠锦羽鸡;已知全五德,安逸胜鬼管。”全图开合有序,诗发画未尽之意,画因诗更显圆满。这首诗题,实际上已巧妙地成了画面构图的一部分,从中可以见出赵佶对诗画合一的大胆尝试和显著成就。画上的题字和签名一般都是用他特有的“瘦金体”,秀劲的字体和工丽的画面,相映成趣。尤其是签名,喜作花押,据说是“天下一人”的略笔,也有认为是 “天水”之意。盖章多用葫芦形印,或“政和”、“宣和”等小玺。值得一提的是,作者押印于书画的款识上,始于宋代苏轼、米芾、赵佶、赵子团等人。
元明以后,诗、书、画、印相结合已成为中国画的传统特征,但在北宋,却还处于草创时期,赵佶是善开风气之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