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创新但不能滥用现代技术

作为家教甚严的将门子弟，却有幸拥有自由追求艺术的机会；虽然是台大外文系的高材生，却爱好着昆曲这门古老艺术；虽然一直定居美国，接触西方现代艺术，却一心想着中国传统文化如何传承的问题，白先勇的人生就像他的小说、艺术一样，游走在传统和现代之间寻找答案。

也许优秀的艺术家都是重视传统的，张艺谋在奥运开幕式上使用的水墨长卷让世界惊艳，白先勇在其6年前启动《玉簪记》的演出时，就充分运用了书法、水墨、笙箫管笛的魅力。“昆曲的水袖动作看起来就是一幅狂草，笙箫管笛一吹乐谱上就是抛物线。中国文化的本质就是线条美。”白先勇想起了他们设计“秋江”那折戏的舞台背景。如果以前演秋江的话，什么都不要只要举手投足做足功夫的老艺术家也能吸引观众，要不就用老办法举个牌子报剧目“秋江”，但是要给年轻人看，背景怎么办呢？他们最后想到用一幅字做景，“那写什么呢？怎么写”？他的一个大书法家朋友茫然地问。这是位个子不大的女士，却要她写出江涛汹涌的秋意来，后来她干脆写了好多幅狂草让剧组挑。这幅狂草组成的背景细看像书法、粗看像秋波。

“这种抽象写意、诗化的美学，在《玉簪记》里面大量使用。带着禅意的美学，在《牡丹亭》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挑选的演员是得过梅花奖的青年演员，外形俊美，昆曲需要年轻人，要注重形象，白先勇如是说。

凭着卓越的艺术美学修养和前期青春版《牡丹亭》的成功巡演，白先勇很明白，昆曲怎么创新，创新的度在哪里。

在佛罗伦斯这个西方文艺复兴的摇篮地，看那些古代博物馆的雕塑时，白先勇恍然大悟，为什么意大利的设计业那么著名，原来源头是在文艺复兴，精神底子是那时候的。中国文化也是不可能抛弃掉传统去发展的。怎么把古代的艺术形式赋予现代精神和形式，弄得不好就“四不像”了。“昆曲已经形成一套成熟完整的表演形式，不能伤筋动骨。”他说，昆曲最主要是一门表演艺术，更有写意精神，要给演员留有表演空间让他自由发挥，只能用灯光舞台道具去辅导他。

在现代方面，白先勇以服装为例，“我们也是按照原来传统服装的样式和质量来设计的，水袖的长短、质量的轻重都有一定的规格，如果改的话就会妨碍演员的表演。但在颜色的搭配上，我们可以加入很多现代人的审美观”。此外，在现代舞台上灯光用得非常谨慎，舞台不用拉幕，非常简略但很有现代感。节奏方面则用熄灯停隔这种现代的手法来处理。

“我们用现代的灯光、道具的时候，始终保持着一颗兢兢业业的心，因为昆曲本身表演的程式已经非常丰富了，绝对不可以干扰它。看昆曲的表演是最重要的，舞台、道具都是辅助性的，不能喧宾夺主。我们现在用的是非常极简的美学，这种美学以简喻繁，淡入淡出，古典和现代的结合点非常重要，我们反复地开会讨论，取舍之间非常谨慎。大致的原则是不危害到表演。我们的舞台是一个抽象、写意的舞台。昆曲不是一种写实的剧种，它是写意的，所以不需要很多写实的道具。 ”白先勇表示。

建议内地设立昆曲基金会

凭借着个人的感召力和坚持到底的热忱，一路下来虽然很辛苦，但白先勇的昆曲还是得到了及时的商业赞助。在台湾趋势科技文化长陈怡蓁的推动下，在香港成立了“牡丹亭文化基金会”。《牡丹亭》在美西的演出，也是由香港刘尚俭和余志明赞助了100万美元。继《牡丹亭》之后，新版《玉簪记》能够被搬上台湾舞台，也是得到何鸿毅家族基金支持。

传承计划是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白先勇希望内地大企业也可以投入进来做一个昆曲的基金，就像他们在香港的牡丹亭基金会一样。从可口可乐公司身上，白先勇看到了这种希望。据了解，此次的北京大学白先勇昆曲传承计划就是由可口可乐公司赞助500万元。

在昆曲的传播途径上，他认为可以走两条路：从小培养昆剧迷和海外演出。因为希望大量的学生能够看到，票价不会很高，文化和教育性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令白先勇振奋的是听说了内地教育部推中小学京剧进校园的事。他在昆曲发源地苏州的小学参观，见一群孩子吹吹打打自己演京剧，好玩透了。“教育部既然想到了京剧，那昆曲也应该推啊。”白先勇提出建议，小学生知识水平和表演才能虽然不够，但因为好玩，他们也喜欢装扮起来，耳濡目染也会让他们爱上昆剧。“台湾就有很多中学生粉丝，经常去看我们的演出，台湾年轻人里最受欢迎的剧种是昆曲，远超过京剧。”

去国外演出是另一条路子。白先勇说，外国人也能看懂昆曲，但相比于中国人的欣赏传统之美，外国人很看重戏剧的整体制作，灯光音乐舞台设计都要打分的，这充分证明昆曲的包装有多重要。这也是他启动昆曲创新行动的一大原因。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昆曲定为非遗，代表了国际上对昆曲美学的重视。“现在国外对昆曲的推广甚至热过国内。”白先勇介绍说，自2006年他们开始世界巡演，在美国西部加州大学4个校区共演了12场，场场爆满，全场惊艳。美国的表演界、学术界反应热列，加州大学柏克莱校区在他们表演之后第二年，马上由他们的音乐系和东方语言文化学系联合设立了昆曲课程，密西根大学也设立了昆曲课程。2008年白先勇和他的昆曲班底又去了英国莎士比亚的故乡和西方戏剧发源地希腊，5年来他们共在两岸三地、世界各地进过30所重点大学演出。

编辑：董林